【陳雋騫專欄】聲音印記

剛剛是我的生日，整個星期收到眾多生日祝福，當然感恩，亦同時緬懷。緬懷未有互聯網時代，說句生日快樂，遙距通常是打電話，跨國當然是郵寄生日卡，亦有特別驚喜地突然出現在你家門前。今年卻在排山倒海的社交媒體祝福訊息和手機訊息之中，收到自己最好朋友，但是現在定居德國的一條錄音，是WhatsApp過來的，估計都是生日祝福之類，頂多加入他三個可愛兒子的祝福。沒多留意，便繼續吃飯。
　　
到了晚上，才把所有訊息逐一讀取，終於來到播放他的一段錄音：頭十多秒只聽到一下接一下的「刮刮」聲，然後立刻轉成打網球的聲音，然後又再一浪「刮刮」聲，最後是一個開膠盒聲音來完結。
　　
「佢錄乜嘢呀？」太太聽得一頭霧水，卻只見我哈哈大笑，繼而感動得眼濕濕。好朋友就是知道我不喜歡浮誇的生日禮物，知道大家踏入中年便開始喜歡緬懷，知道我的耳朵靈敏，和對聲音記憶特別重視。
　　
聲音當然是重新錄製，但要象徵的記憶，就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兩個窮學生留學加拿大，逢周日的例行活動。單車也買不起，只能依靠滾軸溜冰鞋代步，那些「刮刮」聲，就是我們永難忘記的轆與地面摩擦聲。每逢周日就是這樣前往公共網球場打網球，因為場地是免費。打畢網球便立刻穿上滾軸鞋，又再「刮」到一家電影錄影帶租借鋪頭，準備晚上的電影欣賞會。錄影帶年代，租借鋪頭的層架上永遠多姿多采，充滿各種情感。那一下開膠盒聲音，就是租借時必定要打開錄影帶盒檢查的回憶。
　　
有人喜歡用嗅覺紀念情感，有人喜歡視覺上的震撼。但對我，世上是沒有噪音，平凡的一下開膠盒聲，也是一個時代記錄；「刮刮」聲也原來是人生階段的印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