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专栏 / 华裔家长Jasmine有话说 012】错过了北极光？那是你的命运！

【 华裔家长Jasmine有话说 】周六上午写了稿，吃了早饭，接小朋友下美术课，去Costco例行购物。等红灯时，小朋友突然叫道：「鹿！」

我忙问，「哪里？」小朋友指著右边路旁的建筑工地。我转头看，没有看到。这时候绿灯亮了，我只有往前开。小朋友告诉我，鹿跑到建筑工地旁边的一小片林子里去了。

我感到稍许遗憾。这只鹿，应该还有更多的鹿，就生活在离我家几分钟车程的地方，可是我错过了它。

购物回来，又遗憾了一次。这次是为北极光。

周五晚上有北极光。不用去黄刀，不用去北欧，就在大温上空。按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，我就算不出门，也应该定好闹钟，半夜起来看一眼天空。可是我没有。到了晚上，我按部就班睡觉了。结果周六，我的朋友圈被本地朋友发的北极光照片刷屏了。

真美啊。我开始感到遗憾。我怎么就没有起来看看北极光呢？这一点也不像我啊。

但是仔细一想，我错过这次近在咫尺的北极光，可以说是必然的事。

周五一早朋友就发来追光线路图，本地华人圈里也有人转发「星岛」北极光新闻。大温最好的观赏地点是离我家很近的皮特湖。我心里动了念，但是到下午，我连这件事都淡忘了，晚上按作息准时睡去。

如果不是看到照片，我心里大概甚至不会起一丝波澜。

但是我并非不是「追光」之人。早些年，坐三小时飞机，二十小时汽车，翻山五小时，只为看一座雪山，或者探访一个小村落，这样的旅程我经历过不只一次两次。而看北极光，也早就列在我的人生必做之事清单里。

现在北极光来到了家门口，我却选择不看它。

当然是我自己的选择。而我做出这样的选择，理由很简单。第一，早晨是我的写作时间。如果我半夜起来，势必耽误早晨写稿。而作为事务缠身的中年人，白天既不可能有时间，也不可能有心情，把这段丢失的时间补起来。比较之下，对现时的我来说，写下的文字比过境的极光更重要。

第二，没有车马劳顿，没有酷寒相伴，这样轻而易举在家门口就能看到的北极光让我产生一种「不真实」感，于是失去了非看不可的动力。

可是第二天看到朋友圈的美照，我却还是感到了嫉妒。虽然我知道我的理由是成立的，而且是我自己做出的必然选择，但是作为一个俗人，我还是遗憾我错过了这次机会。

说到「错过」，我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一件类似的事。

那时我们刚移民不久。我向往国门外的世界，一心想在本地扎根，我的选择毫无悬念。而那个和我同期过来的朋友半年之后选择回流。他的说法我至今记忆犹新。他说，「我不愿意错过国内改革开放的大时代。」

我们各自做出了自己的选择。现在二十年过去，中国成了全球第二大经济体。那么我是不是真的错过了这个「千载难逢」的大时代呢？而我那个朋友，他倒是一直在国内打拼，没有错过这个时代，但是他是不是也错过了什么呢？

只能说，没有标准答案。因为一开始，这就是个没有对错的个人选择问题。

就我简略知道的这个朋友的经历而言，草根出身的他前十几年东奔西走，尝试创业却屡屡碰壁，个中辛苦不言自明。后来他终于抓住一个机会，一举翻身，成了一家企业的老总。我见到他时，他开着车在路上见缝插针，稍遇拥堵就破口大骂，当年留洋学生的风度尽失。而我听说他的孩子读的是国际学校，为的是出国留学，那么他辛辛苦苦折腾半生，就是为了把孩子送回他当年离开的地方么？

至于我自己，移民伊始的艰辛，孤独，迷惘，困顿，全都经历过。阶段性成功的欣慰，初见北美大地美景的喜悦，高速公路旅行的兴奋，在文字纪录中找到人生意义的踏实，也都收获过。出过大力流过大汗的人生，只有一个词，那就是「值得」。

可是我有没有「错过」什么？当然有。我错过了和母亲的朝夕相伴，我错过了同学朋友的人生变迁和后辈们的出生成长，我错过了家乡的时令美食，我错过了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」的自在天然。

我甚至「错过」了小城公务员的安稳和悠闲人生。但是我是不是错过了大时代呢？

我回到家乡，看到我乡下的叔叔婶婶，一栋房子建了十几年，仍然只有架子。我看到我的同学在私企打工，996就是人生。我看到同学的孩子大学毕业半年找不到工作，只好又考研，美其名曰「上岸」。我看到母亲家门口的路上，挑担子卖菜的农民依然来来往往。所以我坐在高铁上，看着窗外如画的风景，明白了一件事。「大时代」这样的大词，只对少数乘飞机坐前舱的人有意义，而剩下的大部分人，不过就是驱动这个「大时代」的燃料罢了。

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，我不遗憾。虽然我现在每天忙忙碌碌，但是我是自知和自觉的。和我那个最终实现了「经济自由」的朋友相比，我获得的是「精神自由」。对他来说，「经济自由」最重要，对我来说，「精神自由」最重要。

所以，我们都没有错过，因为我们的个人选择，就是我们的命运。

从Costo购物回来，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吐槽。他们前晚开车去皮特湖看北极光，结果人满为患，路上汽车堵成长龙。这又让我的酸葡萄心理得到了一点补偿。没办法，我就是个俗人。

至于错过的鹿，以后每周六去Costco，我都知道它们生活在旁边的那个林子里。「错过」变成了美好的想像。

 

文：语冰

图：Pexel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