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阿濃專欄】這位討厭的老人家

我是桃花越劇團的團員，今晚被邀請參加一個敬老晚會，我跟團長和另一個團員一同坐在主家席，因為我們是表演嘉賓，而且團長是晚會主辦者的老師。

主辦者是當地著名粵劇團的創辦人、老師兼當家花旦，她熱心公益，每年都舉辦敬老活動，讓他們欣賞精彩表演享受豐盛宴席。她出身戲劇世家，學院畢業，演出經驗豐富，卻仍好學不倦，向其他劇種的前輩取經。我們的團長就是其中一人。

我和另一位團員的表演被安排在席間，劇目是《天上掉下個林妹妹》，描寫賈寶玉初會林黛玉，兩人眼中所見，心中所想。我演寶玉，她演黛玉。唱詞不長，卻很優美：

（賈寶玉）：天上掉下個林妹妹，似一朵輕雲剛出岫。

（林黛玉）：只道他腹內草莽人輕浮，卻原來骨格清奇非俗流。

（賈寶玉）：嫺靜猶如花照水，行動好比風拂柳。

（林黛玉）：眉梢眼角藏秀氣，聲音笑貌露温柔。

（賈寶玉）：眼前分明外來客，心底卻似舊時友。

唱罷我們在掌聲中回到座位，席上各人對我們繼續拍手，包括一位主辦人對之十分恭敬的老人家。

老人家用普通話對我說：「許多年前，上海越劇團第一次來香港演出《紅樓夢》，徐玉蘭演寶玉，王文娟演黛玉，也曾唱這曲，有沒有聽過？」

我在網上聽許多新人唱過，偏偏沒有聽徐玉蘭和王文娟，硬著頭皮說：「聽過。」

老人家又問：「有沒有看過《紅樓夢》原著？」像我這樣的年輕人還用問嗎？我討厭他要我承認淺薄無知，粗聲答：「看了！」

「看完了沒有？」他再問。

他的問題完了沒有？我不想被他迫我說第三個謊，當沒聽見，轉頭對「黛玉」說：「林妹妹，這炸子雞味道不錯。」

又悄悄用上海話在她耳邊說：「這老頭子煩煞哉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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