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高慧然專欄】活累了

日本神奈川縣一名八十一歲的老翁，將七十九歲的妻子連人帶輪椅一起推落海中，導致妻子溺斃。老翁向警方坦承殺人，理由是「累了」。老翁的妻子患病長達四十年，一直由他在照顧病妻。他終於心力交瘁了。
　　
這樣的新聞實在令人心酸。希望法庭可以網開一面，輕判老翁。造成這樣的悲劇，不能說社會及政府完全沒有責任。老翁已經八十一歲，若人生剩餘的日子都要在獄中度過，也實在太悲慘。
　　
算一算，他照顧病妻四十年了，也就是說，他生命中一半時間都在照顧病人。這是怎樣的人生？
　　
男人四十一歲，正值壯年，也是累積了十多年工作經驗，工作閱歷最豐富，工作熱情最飽滿，踏入事業黃金期、實現自我的階段。妻子臥病，需要他長期照顧，想必他很難事業家庭兩全，必須作出選擇。他的選擇是：「照顧了妻子四十年。」他這輩子沒有機會成就自我。
　　
即使是一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，看了這樣的人間悲劇，也忍不住欷歔。若他的妻子健康正常，他的人生完全可以重寫吧？
　　
日本不是福利國家，而且日本文化要求每個人自己把自己照顧好，盡量不給他人及社會帶來麻煩。在這樣的社會背景和環境之下，家有長期病患者的家庭承受的經濟壓力、精神壓力、生活壓大之大，絕非局外人能夠想像。
　　
由四十一歲至八十一歲，四十年過去了，老翁也邁入需要他人照顧的年齡。這個年紀，自顧尚且不暇，仍需照顧病人，這樣的人生，能不累嗎？他的累，是半輩子人生每天一點一點疊加的累。他活累了，也許不想再這樣活下去。高齡化社會，怎樣避免類似悲劇發生，是沉重的話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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